在圣神殿堂之下

在圣神殿堂之下

Thu Dec 05 2024
7 分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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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当真没想过有机会能把这废稿完成。如此,得感谢一下最近的所见、所闻,以及所思、所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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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为了见世面,有人热衷于各地旅游打卡,有人穿梭在各种展览活动之间,也有人追逐各种热点,体验各种新奇。他们以不同的方式接触更多的新鲜事物。他们说:‘我是见过世面的人了。’”

看了上面的材料,你会怎样构思作文呢?我想这似乎太简单。 “见世面不仅是对外在世界的探索,更是内心世界的丰富”;“见世面的方式和目的应相辅相成,不应偏离初衷”……等等等等举不胜举。是啊,这材料作为考试题目确乎是太简单了:鲜明的反例与浮于表面的行为,根本没有考虑其他论点的必要。可这道理我明白,我却是不敢这样写的——若是以前的我或考场中的我,大抵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如此迟疑——我只是不理解,追求内心极致、排除外在虚浮的东西固然是好的,但我们是否又太过于执着那至高无上的极点,以至于对这种行为感到鄙夷不屑,用无可辩驳的真理去归谬,甚至于自己连什么是“见世面”都未曾好好考虑过就不敢再迈出一步?

“无可辩驳的真理”是什么呢?我想这大概就是“神圣殿堂”中最宝贵的东西——超脱于事物之外的、不被干扰的真理。而在这殿堂中生活的虚影,自然就是那些“圣人”们了,他们是真理的人的化身,方便殿堂之下的人们模仿学习。不过圣人是不能自称为圣人的,不然依据真理,它就不能算是圣人了。所以到现在为止,我也没有见过一位活的圣人,只能在宣传栏里、课本上偶尔瞻仰一下了。

还是回到上面的话题吧。说实话,若真有人造访过世界各地,追逐各种热点,体验各种新奇,那我必须打心眼里佩服他。因为我自己并没有亲身经历过、因为“见万物是见世面的重要途经”。说白了,“见外物”之于“见世面”是一个“必要条件”。如果连这些被认为最浅显最浮于表面的东西都没有足够的积累,如何说自己见过世面呢?当然,我们不能否认其中所存在的、可能忽视的、关于内心的问题。只是一想太可悲:一群没去过什么地方的学生们,用圣人所教诲的真理对“见万物”加以单一片面的否定,真的太奇怪、太令人伤心了。也许这就是神圣殿堂的利害之处:它的真理之光太亮、太耀眼,照得世间一切不符它的“黑暗”都不见了。我沐浴在这光芒中,只觉内心清爽、圣洁无比,也觉不到真实的世界为何物,觉不到自己其实也身处在这黑暗之中了。如此这般抛弃一切尘埃杂念,一心向上,多么美好……

为什么其实自己也身处“黑暗”之中呢?可能是作为“人”而无法克服的痢疾。我这人实在太乖,小时候的被说教的那些准则,早已深深地植入了我的骨髓,以至于让我发誓,我要成为一个圣人。可说是这样说,那内心的条条框框早已不知逾越了多少次……也许是所谓的人的最低劣的欲望吧……你当然可以大肆地指责我、迁怒我,我毫无怨言可言,毕竟在圣人的光芒下,我实在是太卑劣太低微了。拿自修来写这种文字,大抵也是一种罪过。如此还能当做是同学学习的榜样,也是不配的了。所以我说,我自己其实也身处黑暗之中,是要被请除、被洗刷的存在。

这太苦、太累。于是之后我改变了我的想法,不再想做什么圣人。有人对我说,人有三种境界:看山是山、看山不是山、看山还是山,而我则正是第二重境界。我摇了摇头,表示不解:“所以你想说什么呢?教我成为第三重吗?”……

晚上回家,我木讷的父亲忽然在车上放起了音乐。若是按音乐本身评价的话,这可以说是最低劣、最土味而又毫无“营养”的音乐了。可这被排除在音乐神圣殿堂之外的制作,却给我几乎从不听歌的父亲带来了音乐的力量……不知道为什么,明明这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,可每每想到,就觉得想哭。也许在某些人看来,听这种音乐就是罪过:抢占了他们优质音乐的市场,同时一次又一次地刷新大众审美的下限。

可这世上比真理更无可辩驳的,就是事实。事实就是,这种音乐给我父亲带来了快乐、带来了他以前上学时未曾体验过的感觉——真理的纯粹性与现实的复杂性之间,总存在着某种无法调和的冲突。真理看似高高在上,拥有至高的权威,但它的存在并不能抹去那些身处凡尘中的真实生命体验。是啊,那些人说到太对了,这种音乐就是祸害市场的。可是不对又怎么样呢?父亲听“土味”音乐获得的快乐,或许远比我们追求“高级趣味”时的矜持更加真实、更加接近生活的本质——这是真理无法驳倒的东西。

“我不需要你教我什么第三重境界,对与不对、好与不好,何必如此执着?”

或许所谓的“见世面”也是如此。那些批判“浮于表面”的声音往往忽略了,所谓的“浮于表面”是一切的基石,是“必要条件”。若以为只有深入思考、内心丰富才能称为“见世面”,而忽略那些东西,怎么谈得上在内心构建起一个完整的世界?浮光掠影固然不够深刻,但如果没有这些“表面”,深刻也只能是空中楼阁罢了。

埋头苦干的“小镇做题家”们,可怜没有机会真正地走过这世界的大好河山,有的只有殿堂所教授的真理……却忘了,在神圣殿堂之下的,才是自己,才是最无可辩驳的事实。

我不是一个圣人,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浑浊的人——就像那首“土味”的音乐,它可能永远进不了艺术的神圣殿堂,但它却在某个夜晚成为了父亲内心最真实的慰藉。而这一刻,比真理更动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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